【费董】关于我与发小友情变质这回事(2022.10.2)

-转世AU,大学生费董

-忙里偷闲写了大半个月,最后都不知道在写什么了,总之是一种恋爱喜剧(?)


【1】

    董允没想到上辈子能与费祎交上朋友,更没想过这辈子跟费祎做不成朋友。

    如果说前半句是人生的惊喜,那后半句就是人生的惊吓。

    今天的董允也在沉痛思考自己与费祎的关系哪里出错了。

【2】

    真要细细讲述,那还真是个漫长的故事。首先略去董允与费祎怎样自幼相识再到共同担任太子舍人、黄门侍郎,再到大将军与尚书令,共同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往事,从比较近的变故说起。

    三个月前,还是位普通高考考生董允在踏出考场之后因过于激动不慎脚滑跌倒,在摔了个七晕八素之后,起身就变成了季汉前尚书令董允。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他突然找回了前世的记忆。

    于是董允抛弃了整个暑假的打游戏旅游逛街计划,关在屋子里每天研究《三国志》,把现世的父母感动得热泪盈眶,直呼这孩子上大学之后肯定有出息。

    实际情况是董允默默划掉了志愿备选里的历史系并发誓这辈子一定不碰这玩意。

    而当九月一号那天来临时,他带着TK大学法学系录取通知书与沉重的行李箱艰难爬上位于三楼的新寝室,打开门锁之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瓷器的碎裂声。

    董允低头看着眼前摔成碎片的马克杯,之后第二个声音响起:

    “休、休昭?!”

    “文伟?”

    第三下声响是行李箱摔在地板上的闷响。回过神来,董允已经与费祎紧紧抱在一起。三个月来的疑虑与不安瞬间烟消云散,泪水落下时,董允感到往日的安全感与舒适感再度回到身边。

【3】

    董允从没想过与费祎的友情会改变,前世也是,现世也是。他相信费祎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当费祎跟同班同学聚餐喝酒却没有叫上他时,董允的内心是失落的。而当同学打电话给他,让他来接醉得不省人事的费祎回寝室时,这份失落就转变成了愤怒。

    他记得费祎前世就爱喝酒,准确来说,是爱找他喝酒。这位跳脱的侍中一做完工作,就笑嘻嘻地缠上董允这位下属,每次都会收到董允的严词拒绝,再到妥协,最后到叹着气无奈陪酒。费祎的酒量实属差劲,喝个几杯就神志不清,像小时候那样往自己身上贴。董允实在想不明白这位发小每次是怎么赢下隔壁东吴酒宴上危险的唇枪舌战的。

    董允赶到餐厅外接人时,费祎还在喊着他的名字傻笑,而当他生着闷气把不让人省心的室友摔到床上时,费祎的酒似乎已经醒了大半。

    “啊……休昭,谢谢。”

    费祎扶着额头,显然是还没缓过劲。

    “喝成这样,忘记你前世怎么死了的是不是?”

    董允把倒满水的杯子往桌上一摔,脱口而出,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有种莫名的烦躁与惊惶凝结在心口,比上辈子费祎每次出使东吴时更甚。董允比谁都更懂费祎想完成丞相遗愿的心情,在读到那短短的一句话时,震惊、遗憾与愧疚仿佛透过书页戳中了他的心。然而此时身处和平的现代社会,对着喝醉的挚友大发雷霆似乎有点无理取闹。

    “对不起。”董允立刻说。

    “你在道什么歉啊……”费祎小口喝着水,揉着太阳穴,“身为朝中重臣,没有提防那种程度的刺杀确实是我的疏忽,从结果上来看或许也酿成了大错……”

    “文伟,我不是在责怪你。你……”董允放缓了声音,有些无措,“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费祎端着水杯的手僵在空中,他半仰起头呆呆地望着董允。董允从没见过费祎这种眼神,那是极度的空虚与无助。费祎缓缓举起另一只手,像是想在虚无中抓住些什么。董允立刻握住了那只手。费祎突然回过神来,手中的水杯摇晃了一下。

    “抱歉,喝太高了,让我睡一会。”费祎的声音闷闷的。

【4】

    董允发现了与费祎关系中的不和谐音:他不知道自己死去后费祎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不知道费祎在想什么。

    这本不该是个难题。以他对费祎的了解,已经能猜出的八成。更何况,他愿意听费祎讲,费祎也愿意说给他听。只是董允从费祎的语言与行为中总能体会到一丝违和感,费祎在隐瞒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他没有提起。

    作为一个有修养的成年人,与费祎最好的朋友,董允决定不去追问。

    但是,以那晚的小小插曲作为开始,董允觉得自己与费祎的关系越来越远。这位要好的朋友似乎在偷偷躲着他,上课时坐得远远的,下课时早早没了人影,课余时间作为班长忙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事儿,经常不在寝室。董允坐在食堂里,盯着盘子里快冷掉的菜发呆,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与费祎独处过了。

    也许我那天真的戳中了他的痛处。董允满心内疚,他应该好好道个歉。

    所以某天班会后,董允拦住了准备离开教室的费祎。费祎愣了一刻,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文伟,那天的事很对不起。”董允诚挚地道歉。

    “什么?”

    “那天晚上我提到的……岁首大会的事,我不该那么说的。”

    “不不,都说了没必要道歉啊。”费祎松了口气,看上去有点哭笑不得。

    “你没生气?”董允内心燃起希望。是的,他们的关系不会因时间而改变。

    “我为什么要生气嘛。”

    “但我总觉得你有心事。”

    “……”

    “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好吗?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别总是一个人扛着。就像以前那样。”

    “……”

    “文伟?”

    “嗯……嗯,我知道。”

    费祎露出的笑容明显是在勉强,董允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无情扑灭,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是他自作多情了吗?

    “文伟。”董允有些颤抖,“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是吧?”

    “……嗯。”

    “如果你觉得有更好的交友人选,不用在意我——”

    “不是的!”费祎慌忙打断他,董允愣住了,费祎也同时愣住了。他们足足对视了半分钟,而后费祎扭过头,冲出教室,只留下董允一人在原地发呆。

【5】

    董允不愿意去想另一种可能性:他的存在本身就会让费祎痛苦。

    他还记得延熹九年,他重病缠身,费祎死死攥住他的手,在病床前哭得双眼发肿,仿佛只要他不松手,董允就不会离开。

    他们一同见证过先帝的离去,丞相的一去不返,在公琰逝世的消息传来后,厄运又抓住了董允。这实在是个巨大的不幸,他们是,他们的国家更是。

    昏昏沉沉之中,董允用最后的力气握住费祎的手,留下最后的话:

    “文伟……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这是他在半清醒半昏迷状态下的胡话,也是最诚挚的真心话,正因如此,董允更明白这句无心之语会给费祎带来多大的负担。他与自己相处时略显轻浮的态度下藏着多少心事。

    他能帮费祎分担几乎所有事,大到军国要事,小到出行游玩,从公到私,他愿意当费祎最坚实的后盾,为他理清棘手的难题。

    只是,董允从没想过,如果自己本身就是费祎的难题,他又该怎么办。

【6】

    然后董允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胡思乱想杞人忧天的傻子,因为过了三天费祎就带着傻笑找上了他。

    “那个,休昭,前段时间不好意思。不过我猜你也不会在意。”

    其实我在意得不得了。董允翻了个白眼。不过看到费祎恢复了平日里一贯的样子,董允还是安心不少。

    “所以,现在能跟我说了吗?”

    “嗯。”费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我恋爱了。”

    哦。有那么一刻董允的脑内只跳出这一个字。恋爱了,为什么他没有想到,这就能解释了。董允的大脑开始艰难的运转。为什么费祎总是心不在焉,为什么总是见不到人影,为什么冷落了与他的关系。他为什么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呢。有了这个解释,他的确没什么不安了。

    “恭喜。”董允惊讶地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漠。

    “别着急,我还没跟对方表白呢。”费祎苦笑,“连对方是个什么态度都不清楚。”

    “怎么追女孩子我可不懂。”

    “……”费祎沉默了两秒钟,“我没说那个人是女孩子哦?”

    “那我就更不懂了。”董允果断地说。

    “哇哦,休昭你也太无情了吧。明明是你说可以找你商量的。”费祎趴在桌子上打趣,董允扶额叹气:“但我确实——算了,你告诉我是谁,我看能不能帮你参谋参谋。”

    “是姜维。”

    董允“咚”地一声倒在桌子上,费祎则捂着嘴笑得浑身发抖,看见董允抬起头时哀怨的眼神,费祎忍不住爆笑出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是伯约啦!休昭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你说你看上陛下了都比这靠谱。”董允狠狠地瞪了笑得更大声的费祎一眼。

    “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费祎收起笑容,柔和地说,“抱歉休昭,还不能告诉你是谁。但是这个人和我的关系……就类似伯约和陛下吧,如果说出口或许更可能让对方不适,反而还破坏了原先的友谊。这也是我之前苦恼的原因。”

    “以防万一我问一下,你的暗恋对象还活着吧。”董允趴在桌上不想起来。

    “噗。”费祎忍住了笑,揉了揉董允的脑袋,“当然啦。”

    “我建议你去表白。”董允恼怒地把一团乱的头发理顺,“如果对方因为这种事跟你闹掰,我猜他也不配做你的朋友。”

    “……休昭,这是不是有点太严格了。”

    “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在乎。”

    董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生气,他抬头看费祎,发现对方真的在思考这个提案,莫名更恼火了。

【7】

    董允毫不怀疑费祎会表白成功,他相信费祎的眼光,或者说——他找不到费祎会被拒绝的理由。风趣又机敏,才华横溢,擅长社交,而且还……挺帅的。上辈子蜀中各派人物费祎都能搞定,这辈子还搞不定一个小男生?董允的思维有些飘忽,他想象着自己与费祎未来的男友见面时的场景。他该怎么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董允,费祎的发小兼同学兼现室友与前同事。没错,我们认识很久了,一起经历过很多事。而且很抱歉地告诉你,他平时没少跟我搂搂抱抱——

    打住。这样真的很奇怪。

    就像从前那样,他要做的事永远都陪伴着费祎,听着他时而严肃时而跳脱的话语,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伸出援手,给他以最忠实的支持。无论何时,无论为何事。

    “休昭,你觉得表白该穿成什么样,要不要带点什么表示诚意啊?”

    费祎一口吞掉手里的薯条,看着桌对面的董允。

    “呃,我不知道,帮你查查。”

    董允掏出手机,刚点开搜索框就被费祎一把抽走。

   “不是啊休昭,这种事网上说的能靠谱吗。动动你聪明的小脑袋帮大将军我出点计策嘛。”

    “可是我也没有经验……”

    “你就,想象一下。”费祎夸张地挥手,“如果某一天有像我这样的绝世大帅哥向你表白,你会希望那一刻是什么样?”

    “……可是我又不喜欢男人。”董允吐槽。

    “感谢你指出我们缺乏共同话题的事实。”费祎把手机塞回董允手中,又拿起一根薯条,颇为哀怨地往番茄酱里猛戳。

    “文伟,你太紧张了。”董允低头往搜索框里输入“表白  注意事项”的关键词,“你口才那么好,只要好好把感情表达出来,对方会理解的。”

    “行吧。那地点呢,这也很重要吧。”

    “这个……”董允抬起头,“明天下课了我陪你在学校里转转,看哪里适合?”

    “谢谢。你还真是……贴心。”

     “这是我应该做的。”

    “但这是我自己的事呀,你没必要做这么多的。”

    董允惊讶地看着费祎,他搞不懂费祎的意思,这么多年来,他们什么时候为这种小事客气过?

    “我们不是朋友吗?”

    “嗯……是啊。”

    他看见费祎微微移开眼神。

【8】

    董允还记得,丞相去世的消息传回成都时,朝中震动。无论是真实的悲伤,还是虚伪的作态,文武百官无一不震惊悲叹,都有些慌了阵脚。董允自然是对那时处变不惊、担起重任的蒋琬敬重有加,但他同时也注意到,与自己不同,费祎也依旧如往日般游刃有余。

    “见百官都在惊疑,反倒是不那么慌张了。”费祎苦笑着对他说,“丞相还有未完的事业,我等不该如此沉沦。”

    董允想起父亲的话。费祎与自己确是不同的,他会是未来的领导者,季汉的又一份希望。那么我呢?董允思考着,而后很轻松地找到了答案。

    “文伟。”

    “嗯?”

    “约好了,我们一起完成丞相与先帝未竟的事业。”

    董允擦干眼泪,向费祎郑重地伸出手。他看见费祎笑着做出回应,两只手紧紧交叠在一起。

【9】

    七年,算上今生的经历,或许再要加上十八年。二十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董允很苦恼,他没有想过,或者说不敢想这种可能性。费祎是永远向前进的人,前尘旧事对他的吸引力远不及未来崭新可能性的光辉。

    其实也没有关系。董允这么想着。文伟不是会忘记朋友的人,只是面对新的人生,他也需要新的朋友圈子。而他要做的事也没什么不同,只需要陪着他,只是现在需要为新的朋友让出合适的距离。

    董允发现自己很难不去想延熙十六年的那场岁首大会。他想过,费祎也许会死在北伐的路上,保卫都城的阵线上,甚至是党争与阴谋的局里,但他没想过费祎以这种唐突而意外的方式结束了一生。

    他又想到陈祗与黄皓,不禁握紧了拳头。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会规劝陛下,一定会惩罚谄媚专权者,也一定会提醒费祎潜在的危机。为什么他那时没能陪着他呢?

    没有关系。董允深呼吸,想想文伟会怎么做。向前看,你们还有现在。从现在起,好好陪着他,看好他,保护好他。

    如果费祎不需要董允了呢?

    他无视了脑中这个细小的声音。

【10】

    “我要上战场了。”费祎悲伤地宣布。

    “……”董允歪头想了一下,“你是说,你准备好表白了。”

    “休昭,感谢你为我准备的快能赶得上课本厚度的参考资料。真的很……呃,让我感触良多。”

    “意思是大部分都没用。”

    “嘛,这个,休昭你在其中的辛勤付出对我来说就是最珍贵的部分——”

    “好了你不用说了。”董允叹气,“这不还要帮你找表白地点吗,快走吧。”

    他们迈开脚步,费祎看上去紧张得要命,连步伐都有些不自然。

    “刀光剑影的战场和唇枪舌剑的战场你都经历过了,这种事情不至于紧张成这样吧。”董允拍了拍费祎的背。

    “那不一样。那种战场不紧张是因为我有必胜的信心,这场仗是必败无疑的。”费祎低着头。

    董允刚想调侃费祎的自负,听到后半句,完全没了开玩笑的心情。“你断定对方会拒绝?”

    “是啊。”费祎很沮丧。

    “那是他眼光太差。他配不上你。”董允轻蔑地说。

    “这倒也不是。”费祎立刻反驳,这迅速又果断的回应让董允心里涌起一阵嫉妒,但立刻被他压制住了。

    他们绕过人流攒动的咖啡厅与广场,往更安静的地方走去。费祎又开口了:

    “休昭,你就不好奇,我喜欢的人是怎样的人吗?”

    “当然好奇。但是既然你不说,那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也不会问的。”

    其实我非常想知道。董允暗暗地想。但是,要克制,保持距离很重要。

    “谢谢。”

    他们无言地走进僻静的林荫道,树木厚重的枝叶在地面投下一片又一片沉静的影子。在草木的缝隙间,隐隐可见远处的灯火。

    “我们坐一会吧。”费祎指着一旁的长椅。

    “你累了?”

    “是有点。”费祎点头,深呼吸。

【11】

    “休昭,我想跟你讲讲我喜欢的那个人的事。”

    董允偏头去看费祎,后者靠在椅背上拨弄着手指。这是费祎紧张时常做的动作。

    “嗯。”董允表示他会听着。

    “这个人,他跟我认识……挺久了。”费祎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虽然我们的性格完全不同,但是相处起来很舒适,他给了我他人从未有过的安心感,或者说安全感。只要和他待在一起,烦恼总会一扫而空。”

    “听得出来你很爱他。”董允用最平静的声音说。

    费祎露出僵硬的笑。“但是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一件实在是很蠢的事。他应该……也很在意这件事,这让我本来就十分愧疚的内心更受折磨了。”

    “你不像是能做出让别人无法原谅的事的人。”董允皱起眉头,“所以我猜是那个人的问题。”

    “休昭,你对我的评价也太高了吧。”

    “你确实值得。”

    费祎的笑舒缓了一点。“总之,这件事确实是我的过错,是我该向他道歉。再后来,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也正是这段日子让我意识到我对他的感情已经超过了朋友的界限。那段日子,我真的……”费祎闭上眼,“非常非常想他。”

    董允让注意力集中在草丛的虫鸣上,他从没听过费祎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去描述另一个人,他把翻腾的嫉妒与不甘努力推回内心深处。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我以为和他再也不能见面,谁知道命运又把我和他推到一处。”费祎抬头,月亮高悬于天空,投下银白色的光,“所以,就算是被拒绝,我也想说出来。”

    “休昭。”费祎说,“我从章武元年开始就喜欢你了。”

    董允内心的万丈波澜刷地掉下去,归于一片平静。岂止是平静,他觉得此刻心脏都停止了跳动。董允惊讶地转过头去看费祎,但费祎早已偏过头不再看他。

    “对不起,快点拒绝我吧,休昭。”费祎的语气简直像是在哭泣,“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可是——我……你……”董允觉得头晕目眩他,简直是语无伦次,“如果我拒绝,你又要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费祎崩溃地大喊,把脸埋在手掌间,而后深呼吸以恢复平静,“休昭,我不奢求能继续与你做朋友。但是,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如果失去你,我的生活又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当然是朋友。”董允能反应过来的暂时只有这点。

    “休昭!”费祎恼怒地移开手掌,再次深呼吸,“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那绝对不是朋友的感觉。我会忍不住……”费祎又转过头去,“……超出朋友的界限。你明白吗?”

    “我不在乎。”

    “董休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费祎再转过身时的语气是虚弱和无奈,董允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压力,一瞬间费祎的脸就凑得很近很近。他绝对心脏恢复了跳动,只是频率在狂飙不止。

    “等、等一下。”董允盯住费祎的眼睛,努力想理出一点思绪,“你说的那件对不起我的事是什么?”

    “你猜那年的岁首大会上我为什么会欢饮沈醉?”费祎垂下眼,不去看董允的眼神,“因为,喝醉的时候最能忘记正在发生什么。我在逃避现实。我在想……如果你还在,就能让我轻松不少。很任性,对吧?”

    “但是,这……”

    “我知道。如果我还是那个游学的少年,你还是董家的公子,这自然不算什么。但是我是季汉的大将军,肩负国家重担的重要人物,一次疏忽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费祎闭上眼,“结果你也知道。你嘱托我的事,我没有完成。我们的约定,我没有兑现。你所期待的那个从不害怕、勇往直前的费文伟,其实是个假象。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连一件你期望的事都没做好。”费祎轻轻叹息,“休昭,这种时候,就没必要迁就我的任性了。”

    董允不认识这样的费祎,如此脆弱,好像轻轻一戳就会化作碎片。他感受到内心的情感随着一次次心跳逐步增加,震惊、愧疚、同情、痛苦,还有些许不知名的快乐、庆幸、满足,诸多情感混合在一处,在胸膛内爆出小心的火花。董允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迟钝,事到如今才理解了某件重要的事。

    这混合的感情,名为爱。

【12】

    “那个,让我,让我思考一下。”

    董允第一次体会到了大脑短路的感觉。费祎话音落下后的几秒钟仿佛几个世纪,董允只能勉强吐露出这句话。费祎像刚回过神似的抽回手,却被董允一把抓住。

    “文伟,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也没有你那么能说会道。所以,我就,直白地说了。”

    “嗯。”费祎低声回应。

    董允深呼吸。

    “就在刚刚,我发现,我也喜欢你。”

    只有风吹动草丛的刷刷声与秋夜的虫鸣。半晌,费祎露出了一个满是无奈的笑,又恢复了往日小小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其实刚刚都是骗你的。这就是所谓的……嗯……告白练习?”

    “我是认真的!”董允略带恼怒地说。

    “我也是认真的?”费祎歪头。

    “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我要说了。”费祎感受到手腕上加重的力度,“文伟,如果你喜欢某个年轻可爱的女孩,那我确实没法竞争。但是对象是男人的话,我究竟是哪点比不上你所谓的新欢的?”董允顿了顿,略带委屈,“我不想看见你和别人走那么近……”

    费祎的脸红透了。“可是你不是说过不喜欢男人——”

    “我确实不喜欢!”董允咬牙切齿地说,“但是,该死的,我就是喜欢你。你明白吗?”

    “我不——”

    费祎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因为董允已经吻了上去。别扭的姿势让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能听见彼此心脏的剧烈跳动。当费祎挣脱时,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明白了吗?”董允的脸也有点红。

    “休昭,我是在做梦吗?我是醉了吗?”

    董允把他再度拉进怀里,第二次地吻他。月亮高悬于空中,撒下温柔的光辉。

【13】

    头好晕。这里是哪里?我在做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是岁首大会。自从休昭走了之后,我就没喝过这么醉了。毕竟,没有他的酒宴可一点都没意思。

    好累。独自肩负国家的命运居然是如此痛苦的事。仅仅是原地踏步就已经费尽全力,身上的重担好像下一秒就要垮掉。我真的……没有辜负他们对我的信赖吗?

    “文伟,怎么垂头丧气的,这可一点都不像你。”恍惚间,我看见桌案对面休昭的身影,“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谢谢你。”我举起酒杯,清醒地明白这只不过是我的幻想。但是,又何尝不可呢,我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他了。

    我没有对休昭坦白的是,其实我酒量很好,至少我有自信说江东的五个人都喝不倒我一人,谈判桌上的胜机往往自此而始。不过要说我与休昭每次的酒会都在装模作样,那也不尽然。放下警戒心后,人或许意外地很脆弱。

    “我很想你。”我喃喃自语,对面的幻影传来模糊的回应。这毕竟只是我的幻想。

    “睡吧,睡那么一小会,歇息一下。”我听见那个声音说,“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你还会在我身边,对吧?”

    在酒精中麻木的神经没有意识到任何事,我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地轻松。我闭上眼,是休息的时候了。

【14】

    “休昭,我跟你说啊,昨天我梦见自己对你表白,你还同意了。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董允点了下费祎的脑门,后者原地呆立片刻,才反应过来。

    “所以不是我昨晚喝高了的幻想之类的——”

    “你不就只喝了一点点啤酒吗,”董允无奈地打断话头,“说什么好多年没跟我一起喝酒了……看来以后得管着你,一滴酒都不能沾。”

    “欸,我不要。”费祎很自然地搂上董允的肩膀,“这不是还有你在嘛,没事的。”

【15】

    董允最终得出了他的结论:

    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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